集雲軒

昨天，沒有發病；昨天，也沒有情緒。

除了撿起浴缸裡一大把掉落的頭髮時，感覺到心痛了一下下。

昨天，平靜的，突然覺得自己好像不太存在。

我擅長逃避現實。

浴缸裡、地板上的掉髮，早該收拾了，但我選擇視而不見；

門外的電鈴已經壞了不知道有多久了，但我選擇不去理它；

壁上的咕咕鐘已經再叫不出聲音來了，但我選擇放著擱著，

人，如果一旦懶起來，會從生活漫延到生命。

我擅長靜靜的等待。

給我一句承諾，我就會靜靜的守著承諾兌現；

給我一個歸期，我就會靜靜的數著日子等待；

給我一個希望，我就會靜靜的等著希望實現，

人，如果一旦執著起來，會燃燒掉生命。

在某一個片刻，為某一個原因，會用某一種愛，全心全意的愛著一個人、一件事、一段記憶，直到愛用盡。

一直很難和人解釋，或許該說，很少人會懂我的解釋，關於我的「愛」。

可以很愛很愛一個人，但不一定要見到面；可以很想一個人，但卻不一定真的要連絡，為什麼？說了也沒有人懂。

曾經，我花了三個多月的時間，很專心的等一個人回來，三個多月以來，我生活、思想、行為的重心，都是等這個人回來，好不容易，他回來了，我沒有去見他，也沒有和他連絡，直到他即將再離開前，我才與他通了不到五分鐘的電話，約好，再等他下一次的回來。

之後，我又花了近半年的時間等待，等待他再一次回來，然後，同樣的情形再重複一次。

再之後，依然是同樣的情形，約好再見的時間，卻不一定再見。

問我想不想見他，我的答案是很想，但，想，真的不一定一定要見到，雖然，見到會很好；問我，為什麼不至少撥個電話給他，我的答案會是，不知道要說什麼。寒暄問候其實是多餘，一旦想說的話太多，反而一個字也出不了口；問我為什麼這麼等著，我的答案是，因為他叫我等他回來；問我為什麼好不容易等到了，卻沒有急迫的想見到他，我的答案是，因為已經知道，他守了承諾，回來了，就夠了。

我極愛這個人，超過愛我自己。卻非關男女私情。

然而，我開始擔心總有一天，愛會用盡。

因為我太清楚自己，總是會在最愛的時候，強迫自己歸零；總是習慣將愛一次用盡，然後眼睜睜的看著愛，灰飛煙滅。

因為，最愛的時候，往往就是失去的前兆；

因為，要保持愛的無瑕，就只能一次用盡；

這樣，才不會再有同樣的愛，在不同的人身上，重演。

愛不能複製。

今天用這樣的愛，去愛這個人，明天，又怎麼能夠用同樣的愛，去愛另一個人？因此，對我來說，所有的愛都是唯一的。

就像，從小到大，我只有一位偶像；從小到大，我只崇拜過一個偉人。

即便是，傳說中的神明再多，我心裡永遠只有一尊；即便是世上有再多位尊貴的仁波切，對我來說就只有一位……

其他的，我能給予相同的尊重，但，愛不同。

我不複製愛，同樣的，我也不複製愛情。

愛情和愛不同。

愛情和親情不同，這或許是情人無法成為親人的原因吧，對我來說。

但，愛會用盡。

我總是會怕，有一天，我自己會發現，現在最愛的已經不再是最愛的，或者，愛不再那麼乾淨；或者，愛動搖了。

愛動搖了，和信仰動搖了一樣讓我手足無措。更何況，這份愛原本就是一種信仰，或者，如信仰般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