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雲軒

一月二十七日和二十八日兩天，公司在建國花市設攤，辦了一場年前的小型嘉年華會，主要當然是公司裡出版的出版物。

建國花市的早上是比較冷清的，總要等到下午人潮才會漸漸的多起來，我們也才會忙碌起來，但不管是沒那麼忙也好、普通忙也好，十分忙也好，甚至，忙到死也好，總還是難免注意到一些小小的有趣現象，這些現象對我來說，大概統稱為「人性」吧。

怪現象之一──怪力亂神篇

一個媽媽帶著孩子來到攤位前，翻著《懶人必種的50種仙人掌》這本書──

「喜歡仙人掌嗎？」我沒話找話問她。

「不是，我是剛好買了仙人掌。」

我看了看，她手中真的有仙人掌一小盆。

好吧，那就讓她慢慢看吧，正這麼想著，突然她又說話了：

「那個命理老師說放仙人掌可以防小人，所以我就買了一盆，打算放在玄關的地方，這樣就沒有小人了。」

當場，我的眼前出現很多的星星、月亮和太陽，什麼啊？原來不是因為喜歡仙人掌喔！

但本來就有分裂個性的我，虛偽的那個靈魂就跑了出來，笑著問：

「真的有用喔？」

她說：「很多命理節目都這麼說啊，所以我就想買回來擺擺看。」

唉！又是一個看一半的觀眾，這種不求甚解的結果，沒有得到預期的效果還是小事，怕的事有反效果就糟了。

不過呢，我是賣書，又不是在花市擺攤算命，所以雖然很想跟她說，仙人掌擺家裡會傷到家人間的和氣，但還是忍著沒有說，只能在心裡默默的祈禱，希望她的仙人掌別擺太久。

最後，她有沒有買書呢？答案當然是沒有。

因為她的目的根本不是種活仙人掌，而是要擺著避小人，照顧？就免了吧，她需要的是一本「仙人掌如何防小人」這類的書。

怪現象之二──貪小便宜篇

兩個女的一早就在攤位前站著了，很認真的在翻著書，討論著要買哪一本。

因為很早，工作人員都還在努力的排列著攤位上的書和擺設，我呢，也不知哪根筋不對，硬就是選擇去擺她們站的那一個區塊。

她們討論的很熱烈，誰要買哪兩本？誰已經有了哪一本？……不論我再怎麼裝忙碌，試圖拿到她們面前壓著的書，她們就是看不見我，完全不移開手和腳，讓我無法動到她們面前的書。

好不容易一小陣子之後，她們決定了要買的書，要付款了，這時，節省的本性就出現了，先是希望有折扣，「八折，太少了，七五折吧！還能更低嗎？」好了，折扣不能再降了，她們的眼神迅速的落在年曆上，「這個可以送吧？」

工作人員大方的送了兩本，但，不夠，「可以再給我們嗎？我們幼稚園有三個班，可不可以讓我們一個班掛一個？」

這個理由是我覺得最好的一個，所以記下來了。

怪現象之三──冷漠篇

一位中年男子在攤位前停下，指著《種子變盆栽真簡單》一書問我，

「這個有沒有折扣？」

「單本八折。」我回答（假裝熱情著）。

「多少錢？」他的頭偏向一邊，並沒有看著我。

雖然我也很想把頭轉到另一邊，如法泡製的對他，但那個虛偽的我不斷的提醒真實的我說，我在做的是服務業，冷靜點，於是，我仍假裝熱情的回答：「兩百八十元。」

突然，書堆上就多了一張五百元。

我問他：「要買一本？」明知這個問題很笨，但以前在麥當勞受訓時，我被訓練過，要和客人確認數量，再確認金額，並且要大聲的說出收款及要找零的數字後，最後才能拿錢、找錢，於是，我還是照著做了。

他指指書上的五百元，然後點了一下頭，之後，頭又轉到別的地方去了（怪了，我有這麼嚇人嗎？多看一眼是會作惡夢喔？氣死人。）

「收你五百元。」然後，我找了錢給他。

這時，在現場的 林 老師突然走了過來，跟我說要幫他簽名，如果是我，聽到應該要高興死了，但中年男人依舊面無表情，彷彿簽的是我的書不是他的似的。

我將書交給中年男子後， 林 老師拿了過去，替他簽了名，中間我去忙別的「人客」，所以不知中年男子何時不見了，只知 林 老師簽完後，拿來給我，要我等乾了再關上書本，我只好一手壓著書，一手找另一位人客的錢。

沒一會，中年男子回來了，冷冷的問我：「書呢？」

我立刻關上書，還給他，他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方式離開我的視線，從頭到尾就是一個「冷」字。

唉，台北人喔～

怪現象之四──不滿情緒篇

在收攤前兩個小時，主管因為怕我們再搬一堆書回去會太累，所以特別決定要舉辦「買一送一」的限時搶購活動。

活動一開始沒有幾分鐘，人堆裡就突然冒出了一個聲音：

「妳們這樣那我剛才買的不就划不來了？」

我猜這個人和我一樣，沒有去過所謂的週年慶什麼的活動，不然怎麼不知道會有促銷什麼之類的活動？不過，即便是我沒去過，但傳統市場快收市時，也會有大特賣啊，這應該很正常吧？

虛偽的我這時又出現了，陪著笑對她說：「不會啊，怎麼會划不來？」

她的臉上寫滿了氣憤，但還好，她只丟下一句話：「這樣早知道剛才就不要買了。」就走了。

呵呵，「千金難買早知道」啦，幸好她到此為止，不然，老實說，她如果要繼續抗爭下去，我應該又會四處討救兵了。

怪現象之五──做白工篇

活動第一天，一到定點，工作人員就開始架設攤位，依循指示，我們搬來了桌子（還到處去找了第三張桌子），然後努力用力的將書一一擺定位，好死不死，花市的人員早不到晚不到的，就在我們全擺好以後來了。

「這桌子不可以用喔，妳們的是木板和腳架。」

（第一次覺得想罵髒話。這些不食人間煙火的人是不知道書很重喔？）

但，不能用就是不能用，我們只好再去搬木板。

放木板的小房間真的很小，我站在門口，裡面已經有一個人了，勢必我這種身材是進不去了，看那個人在裡面東摸西摸也沒在做什麼，於是我問：

「可以讓我進去搬木板嗎？」

嘿，有趣了，裡面那個人突然忙碌了起來，並回過頭來對我說：

「等我搬完。」說話時，臉之臭的，且還不正眼看我。

（第二次我想罵髒話。偏偏，我找不到一句可以用的。）

我很想轉頭就走，但木板怎辦呢？好吧，等！

沒想到，她把木板搬完了。我傻眼。

回頭找花市工作人員，這時，工作人員才帶我去另一頭搬木板。

一切從頭。

花，再重放一回；書再重排一次。

等放到三分之一時，突然又有壞消息從天而降。

花市工作人員說，我們放的方式不對，什麼賣書和活動要分開，什麼一格半是活動……等，說我聽懂了嗎？我也不知我懂了沒，但至少其中一個靈魂告訴我，換成「倒Ｚ字型」就對了，於是，再重來。

有那麼一剎那，我很想要把書燒了。

怪現象之六──世間有溫情篇

我們一年辦一回活動，所以在花市可說是既沒有人脈，也沒有靠山的，幸好，這個世界上還有一點溫情。

因為我們沒有自己的購物袋，所以當帶來的袋子用完時，情況就很有趣了。

「給我個袋子好嗎？」

當買書的人要求。

我的制式回答都是：「抱歉，我們沒有袋子囉。」

但偏偏，我有個和菩薩一樣有求必應的主管，總希望能滿足讀者的要求，於是，袋子成了一個問題。

冷風中的第一股溫情，是來自對面賣花的攤位（真後悔早先我還為了要賣《居家變花園真簡單》這本書，還指著他們的攤位說：「像這種花市賣的花啊，往往回去後頂多一年就死了……」，對不起。），他們給了我們第一批袋子。

但隨著「買一送一」活動的熱烈，袋子又不夠了，這回，我想到隔壁那個下午有送「美國鬆餅」來給我們的攤位（我其實希望他們送來的是爆米花）。

他們的袋子是自己印的，所以很高級，我臉皮沒那麼厚，所以問他們有沒有一般一點的袋子，沒想到其中一個人竟然願意替我們去別的攤位要，這要來的袋子，便成了我們的第二批袋子。

可是，「買一送一」真的太誘惑人了，沒多久，袋子又沒了。這回，我已經不好意思再去要了，便壞心的想利用欣怡妹妹的美色（因為小鳳妹妹的已經用過了），欣怡妹妹一口就答應了，也不負眾望（根本是我個人的希望）拿回了袋子。

但好笑的來了，當我把沒有袋子，想要去要袋子的事告訴我的主管以後，她立刻跑去要來了一堆袋子，一問來源，我差點想去死。

幹嘛要得這麼辛苦呢？

只要往我們的攤位斜前方走大約七、八步，我們作者的攤位就在那裡，真不懂為什麼從頭到尾沒想到這回事，還厚著臉皮四處去要，唉～豬腦。

不過，也還好是這麼借了，也才感受到這個世界的溫暖，人和人之間，還是有溫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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