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雲軒

坐在診間裡，零零碎碎的描述著疼痛的印象，因為自己的不善表達，我早養成小心翼翼觀察聽者臉上表情的習慣，打算一旦對方出現不耐的表情，我就立刻停止，以免看到自己害怕的表情。

醫師的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一邊聽著我說、一邊將我說的打進了電腦，然後還得偶爾回過頭來看看我，醫師真的也不是那麼好當的。

形容詞每回在看診時都覺得不太夠用，不知道誰可以借我一些能夠形容疼痛以及痛到無法忍受的形容詞，好讓我每一次回診時，能夠換著用，否則連我自己都已經說膩了，更何況是聽的人。

今天是一個新的科別、新的醫師，從另一個醫師建議我一定要趕緊來掛這一科到今天我真的來看這一科，已經有七個月之久了，簡單的說，第一次發作，是七個月之前；更簡單的說，如果不是痛到想要把自己分屍，我今天也不會坐在這個科別的診間裡。

但幸運的是，今天的護士是一位有著比林志玲的娃娃音還娃娃的護士，還有著燦爛的笑容，我進診間時，忍不住和她說：「妳好可愛喔。」而醫師則是一位年紀極輕，長得十分好看的醫師。

看診的心情好了一些。

由於是第一次看診，醫師問得很仔細，他問著，我答著，突然，痛了起來，我皺了皺眉頭，想忍，醫師發現了，我只好老實說，我在痛。

醫師用手押了押我痛的地方，就直接說：「幫妳排個ＸＸＸ檢查吧？」

我的眉頭皺了起來。

醫師繼續說：「一種是正常的，會比較痛；另一種是自費的，兩千五百元，會上麻藥，比較不痛。」

「一定要做這個檢查嗎？沒別的方法？」

就這樣一來一回的，像極了市場的討價還價，最後終於得到結論，醫師把結果以我看不懂的文字寫進了電腦，打成了檢驗單，請我去排檢驗時間，且約好看結果的時間。

檢查室的櫃台看了看醫囑，只給了我一個最近的時間，沒得選。然後，就開始交代我事情：「檢查的當天最好有家屬或朋友陪著來，然後這張同意書回去看一下，簽個名，檢查當天帶來。還有，檢查前八小時要禁食，然後喝這一瓶……」

我其實很想專心聽，但做不到，因為忙著痛。

終於，辦好了登記，也拿了藥，才準備回家，竟然發現下雨了，真的還可以再幸運一點，腦子裡突然想起上週看完醫生後，去參加了仁波切帶領的共修，仁波切在一開始時講的幾句話，他說，下點小雨是一件好事，是幸運的事。

不討厭雨了。

一直覺得醫院的同意書是一種先天的不平等，病人是弱勢的一邊，因為不簽，就失去治療的權利；簽了，就像是一副「我已經全部告訴你，你也都同意了，如果發生什麼事，就不是他們的責任」的感覺。

感覺很差。

我總替家人或朋友簽同意書，這次，我替自己簽。

細細的讀著同意書上的字，密密麻麻的，突然，發現一個錯字，緊張的情緒頓時消失，自顧自的笑了出來，看樣子這張紙沒有被校對過。

簽了名，收在櫃子裡，再過幾天而已，得想個法子讓自己別忘記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