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堅強的人也是有眼淚的,看到她紅了的眼眶,好希望受苦的人不是她,是我。
事情發生了十一天了,她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週六的午後,我們約在熱鬧的西門町裡,一間安靜的店見了面,一聊聊了近五個小時,好多回憶,好多傷感,好多感動在心裡浮現,離開前,我在心裡悄悄的祈禱著,希望她平安,在未來的日子裡。
她是我之前的同事,我們一起進我的前公司,算得上是前公司的元老,我們個性有天壤之別,她理性、我感性,很多事情,我想不開,她想不通,在工作上,她負責說,我負責寫……一起工作四年多,她改變我很多,當我決定要離開的時候,最捨不下的其中之一,就是和她之間的革命情感,但,我始終沒有說,而在我走的時候,她也只對我說過,如果我在那裡不快樂,不如離開。
在我心裡,對她,一直有一種很特殊的情感。我當她是朋友。
聽到她出意外,當下我就亂了,是以前的距離太近,一天八九個小時,我們是近距離的相處著,她有個什麼風吹草動,總會哇啦啦的告訴我,有什麼可以幫得上忙的,彼此也都會互相幫助,但,這回她出事,我不能在她身邊,那種難過連我自己都理不清楚,我好擔心她的狀況,深怕她有個什麼閃失,雖然在電話裡,她已經告訴了我沒大礙,但是我還是放不下心。直到今天見到面。
以整個工地的鷹架倒塌壓下的狀況來說,她算是極有福報的人,除了我擔心的頭部以外,她只有鼻梁裂傷,也已經推回去了,如果沒有任何頭部的後遺症,那就真的要謝天了。
謝天,這也是今天說過最多次的話了。
她對我說,妳要替我好好的謝謝妳的佛祖、仁波切,謝謝衪們保佑我。
我對她說,因為妳是好人,所以大家都保佑妳。
好人,她真的是好人。即使遭遇了這麼大的事,她還是告訴我,幸好只有她一個人受傷,幸好她為了閃躲跑到路中間,以至於所有的車子為了不撞到她,都沒有開過來,沒有被倒下來的鋼條壓到;幸好跟她一起下車的人沒有被壓到……
如果好人的背後真的會有天使般的光環,我相信她有;如果好人真的能夠得到庇佑,那我相信老天一定會護佑她。因為她真的是好人。
一場災難在她口裡成了一件神奇的事情,一段特殊的經驗,她邊說,我邊聽著,心裡卻一直在為她祈禱著,說到驚嚇的地方,她還是不免紅了眼眶。
認識她很多年了,很少看到她流淚,就連她父親突然往生,處理完後回公司,她也沒有在我們面前掉過眼淚,但今天,她哭了,也因為這樣,我的心就更難過。
一場午後的約,我看到她的脆弱,我聽到她心裡的話。
她說到父親往生時的一小段插曲,她的難過寫在臉上;她說到我走後,她自己心態的改變,當她提到革命情感時,我們一起擦掉眼眶裡的淚水,離開近一年,我才知道,原來這革命情感不只在我心裡,她也有。
其實離開後,有一段日子,我是靠她給我的簡訊支撐著,她總會突如其來的發個簡訊給我,告訴我,要好好的,要活下去。平時看來神經大條的她,我怎麼也沒有想過她會觀察到我離開前的狀況。但她卻注意到了。
當我知道她在私底下四處找人來「關心」我的時候,我感動到不知還能用什麼來報答她,為了她,我支撐了好一陣子。
她對我的每一分好,我都放在心裡,存著、記著。
今天見了她,說實話,只是換來我的安心而已。對她能有什麼實質的幫助,並沒有,但她卻只因為我承諾要和她一起去談和解,說她終於安了心,因為有我在。
她說,以前另一位同事出事,也是我去替她談的,醫院和警察是我最熟的地方,有我,她就安心。
聽了慚愧,能幫她的,真的很少。對沒有辦法第一時間照顧她,我還是放不下愧疚。
和她見面的前一晚,我反覆想了一夜,在沒有人可以商量的情況下,我發了個簡訊給阿尼,然後把身上最後剩下仁欽仁波切給我的甘露丸放進袋子裡,我想,這是我唯一可以給她的。
另一樣,就是仁波切的CD,那張會讓人安心的CD。
我把仁波切的CD當成了她的生日禮物,提前替她慶生,也算是替她壓驚。希望這張CD,也能給她安定的力量,在受到這麼大的驚嚇以後。
最後,還是在這裡祝福她,早日康復,平安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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