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雲軒

這陣子回診是我的例行公事，每兩個星期要回診一次，回診前一週必須先到醫院去抽血，這麼排下來，幾乎每一個星期，同一個時間，我都得在醫院待上好一陣子。

從換到這間醫院以後，一切都從頭開始，新的醫院、新的醫生、新的藥、新的檢查，就連護理人員都是新的，我所有的交代也得從頭再說一回。

先說抽血吧，我因為怕痛的程度比一般人嚴重，所以，我在抽血或打針以前，總是會再三叮囑醫護人員，以免嚇到人或傷到人，以前的醫院因為就診多年，大多有了印象，但現在這間自然沒有，一開始的時候難免依一般程度處理，一直到兩三回以後，才總算信了我的話，換成替小孩子抽血的針頭來抽我的血，減輕了我的疼痛。

但天有不測風雲，今天的我就沒有那麼幸運了，我遇到了位新人，不但沒有替我換針頭，找血管也找了半天，最糟的是，她的手還會發抖，因此最後的結果就是為我的手留下了一大片的淤血，還有差點昏過去的痛苦，抽完後，在現場坐了將近半小時才能起身離開。

再來就是看診了，這裡的醫生有著比一般醫院醫生更多的耐心，有問必答，且也尊重病人的隱私，不會同一個診間擠一堆病人。

我話不多，醫師問了我才會答，因為症狀明顯，所以可以省下我開口的機會，但今天，我的話特別多，最主要的原因是，我吃藥吃煩了。

問完了診，看了上週的報告後，醫生的情緒應該沒有比我好，因為我的指數又偏高了，我倒鎮靜，還和醫生說，我反而覺得最近好些，沒有什麼明顯的不舒服，但醫生還是堅持要開重一點的藥，並約了下週又要抽血。

就在他在電腦上輸入藥名的時候，我開口了。

「胃藥不用開了，我上週全沒吃。」

醫生遲疑了一下，刪掉了螢幕上的胃藥，然後我又說了：「類固醇可不可以也不要開？我也還沒有吃完，因為我常忘記。」

醫生又刪掉了一樣藥名，電腦裡只剩下三樣藥。

我想了一下，又小小聲的說，「可以只開一星期嗎？因為我上週的藥都還沒有吃到……」

這下子，醫生回過頭來了，看了我一會，又轉頭向著螢幕，然後說了一句：「還是盡可能的準時吃藥好不好？不然不好控制。」

在醫生的背後，我點了點頭。但還是小小聲的加了一句：「可是，吃藥吃得好煩。」

醫師回過頭來，看著我點點頭，表示他知道。

來這裡看醫生已經有四個月左右了吧？我總是靜靜的坐在診間，如果沒有問我，我就不會開口，醫生也早習慣我這樣，大概沒有料到我今天會說這麼多話，而我，只是因為真的吃藥吃煩了，平時，刻意的不刻意的，我總是會把吃藥這回事給忘記，甚至，把藥丟掉。

當然我也知道這樣不對，可是，我厭倦這樣周而復始的動作，吃藥，看醫生，檢驗，看報告，反反覆覆的，好像沒有止境、沒有結束的一天。

還記得曾經問過醫生，會好嗎？醫生說，可以控制，不會好。或許，從那一天開始，我就不再有任何希望了吧？